母亲开着一辆机动三轮车
载着儿子似的一位男子
从花市里缓缓穿过。经过我时,
车斗“吧嗒”掉下一件东西:
是竹制的手杖。较粗的一端
缠着红色绒线,另一端
由于频频指点地面
已经磨损了,黑乎乎的。
我捡起手杖,向前面摆手,
母亲和儿子同时感应到了,一起回头
脸庞和笑容惊人一致——
“掉了这个可了不得”,母亲说。
儿子的笑脸像个惊叹号,
他向我伸出手掌,五指大大张开,
几次尝试,才接住了那“了不得”的事物。
——儿子是成年的孩子,母亲也没老去,
直到此刻深夜,我仍能真实地
看到那两张笑脸如何合二为一,
汇集成难忘的一个形象。
文字比笑脸慢,却比形象久。
近来,我也有自己的踌躇,
困在词语的汀泞里,看河岸树木
快如飞舟,意图缘木求鱼。
一个笑脸解开了围困,
令我感到莫可名状的轻松。
我即刻停下脚步,想从花市的熙攘中,
选一些好东西回去:
花是可见的幸福,还有
不可见的、比如粒子物理学、
暗物质、弦理论,令“灵感”照拂的
诸如此类。
202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