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几种》
一、
她把它们叠进自己
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容器
总有一天，她被盛满
发现世界已慢慢倒空
那时，与世界的诀别
将成为彻底的完美
如同我，今晚，
一个人入梦
二、
即使十二月倾覆的雪
也不能掩盖我：
如此鲜明，这绝非任意
的比拟
绝非被一句旧话击中：
“叹人生，几番离合，便成迟暮”
三、
不，那些叫喊的人中
没有我
城市并不存在
也没有路灯，寒风里的等
没有簇拥，没有惊动
没有不合时宜的赤旱之地
以及——千里奔袭
我一直在这里。
看着灯光，将黑夜漫漫点着
等着火警的鸣笛由远及近
等着被确指
并崩裂自身。那些叫喊的人中
有我隐匿的红色
巨大的月亮，作为我的同谋
将遣散耳目
也杜绝了惊呼
四、
“你有过你的机会”
“现在，此时”
我看着
发光的动物慢慢变白
暴露出珍贵的毛皮
一只摘花的手探出窗外
梦中的藤蔓
正转向月光的脸
任何借口都是真实的
只要你说出它
但沉默要更真实。
发生在认出并认领之后
爱，已无处不在
但也不必被听见
五、
它辗转来到她面前，热切、多病
像一把钥匙的未成年。
它等待着倒下，烧灼，大幅度挥发
彻底牺牲——
如此重新返回到原初的屋顶
速度大过一见钟情
它目睹他抱住她，与她交换人间的语言
而它遍历的
锯片、火焰、以及沸水之痛
将高过他们所见的悲剧，
甚至，也高过他们的爱
六、
最好的信物就是你
《被信任的》
在睡梦中
我睁着眼睛
以便辨认出
那是你
那是风
那是香椿树
那是松针
那是疼痛与安抚——
那是一望无际
那是浓雾
那是世界可见的长度
那是不可见的：虚无的链状小路
高速的头脑，简单的生死
我们一再相互依存
并且不必太漂亮
就足可信任
在睡梦中
很容易
翻手云覆手雨
前生，你我可能已如此
唇齿相连
后世，你我已不必
以梦检验想象力，种植片言只语
《世界黑了一霎》
——题赠另一首消失了的诗
静如平纹纸的一霎
蜡质的光线
安静的电话筒
一个人的化蝶为蛹
海在不远处，牡蛎在浅水
章鱼在更深的冷水里一动不动
此静止一刻，可以不朽了
但的确！什么人来过。
办公桌不会走路
稿纸不说话
墨水瓶空着。
他来过，不用告知他人。
为了爱，还是讨还爱？
或者，裸裎的心
不需要强调，静如婴儿的瞳孔
世界突然黑了一霎
仅一霎涟漪不起，已被他者夺取
被篡改已成习惯了
一霎，黑，比哑然更彻底
比所有的铲除方式更快
快到磷光来不及出现
软体的海生动物
来不及伸出试探的斧足
门还开着，风还在自由来去
那躺在床上的人
还在怔忪的梦里等待火车的来临
这不被揭示的一幕
在瞬间成灰。
英雄是一个过往的词语
但爱，仍在山清水秀，古往今来
书写者转行
拿起画笔，画下秘密的山水
和杯弓蛇影。普天下的鸟
都爱哨音，宁愿被驯养，不愿被恐吓的空弦
射中丰腴的阴影
一霎成灰，存在如不在
那暗中洞察一切的人
看见了什么？
静如平纹纸的一霎
所有色彩失效
黑暗蒙着黑面纱，多重得像一个虚指
(2009-12-29 23:28: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