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这个帖子可以说是必须的,因为这件事,是继重新写诗之后,足以改变我人生的好大一件事。
跑步爱好者这个群体由来就在,但四十年之前从来没有我。四十年之后的两年,我把散步变成了常态,很大地改变了体质;今年三月末四月初吧,突然跟着国华开始跑了,就这么跑起来了,目前新的人生理想是成为一个跑者。
潟湖也是很大的一个动力,环湖体验无与伦比。记得多年之前一个饭局之后,大家围着潟湖散步,走到中心岛上的时候,小可同学福至心灵,突然地开始模拟地球的公转和自转。有理由感谢这个世界,给我这么多非凡的体验——虽然,旁人的人生一定一样有各具特色的非凡,但我还是由是感激属于我的这一份。小可同学也在不同的阶段说过类似的话:“我真想在这个天真的家里永远生活下去!”“xxx就不跟妈妈这样走路”“姑姑从来不跟朵朵开玩笑”“你们为我做了一个非常适合我的选择”……这些话,我知道他对妈妈还是基本满意的,我听得又温暖又快乐。
所得颇多,所感颇多。日子飞驰而去,不管多么犹疑、不安、郁闷、愤懑,最后统统变成了一种愉悦。
有时,面对着写下的诗句,寻思造成这些句子的来路,形成风格的缘由,或者——干脆回到“为了什么写起诗来”这件事上。我心里,清清楚楚。我记得内心任何一次微妙的褶皱,虽然到头来,不一定记得是为了何事,为了何人,但那褶皱久久不去,积郁久了就“非如此不可”被写出来,否则内心无法舒展。但我返回头,细细查看,在看似冷峻峭拔的诗句间,找它们的来路,颓然发现,到头来,我还是一个“抒情诗人”,这实在是太让人沮丧了。这种沮丧,跟人活着,不可避免要吃饭、要跟动物一毛一样完成生育过程一样,让人忿懑难言,只恨地球引力太大,进化太慢,肉身太滞重,灵魂太不作为。
可是,脱离了肉身的灵魂,彼此之间还有胶着力吗?人与人的关系是否更加脆弱?然,或许到时候,“胶着”也不为人向往了,脆弱与否也不重要了,怎么说呢……
我的人生,在父母、师长及许许多多友善者的呵护下,过得实在是太顺畅了,虽不至于锦鲤体质,毕竟也没有吃过什么苦。换个角度说,也许是我对于世界的要求太低了,我太好说话、容易满足、对事物太轻易就做出了选择……但为什么不呢,这就是我,这才是我。
然而,作为一个巨婴症患者就这样稀里糊涂迈入中年迈向老年么?不,若命运真的这么安排,那命运之神简直算是尸居其位,应该投诉他失职了。
这两年,事情滚滚而来。一个接一个。当一件事够坏了、我觉得差不多超出了我对人性的想象的时候,还有更坏的、更坏的,接踵而来。四十多年来,对于人格的恪守、工作的承担已经成为个人的自我荣誉,但这些居然毫无意义,居然可以称为某些罪责的呈堂证供,被恶意的流弹频频袭击。精神受难,连坐肉身。
跑起来?
我在微博上有一个专辑话题:“缉梦录”,用来记录颇为离奇的一些梦。好像这个小网站上也有一点。其中有一个梦,就是,曾经多年来一直做着同一个,回姥姥家,路慢慢变得深一脚浅一脚,时间呢慢慢地月黑风高,有些看不清的威胁探头探脑出现,我知深陷险境,开始奋力奔跑,慢慢感到自己舒展开翅膀,从大地上升起来。我知道那时候自己是一头老虎。肋下生着双翼的老虎。我对翅膀的用法已经熟稔得很,怎样加速减速、升高降低、前行掉头……最后每次都毫无例外地脱险了。后来常常做一个蒙着眼镜开车的梦,与飞行的老虎梦有所区别的是,用汽车替换了老虎,冷兵器时代结束了,但不安的灵魂继续。最后统统脱险了,作为一头蒙着眼睛的狮子,从来都没撞上什么生物,连只蚂蚁都没有。这不安的灵魂,至今保持着洁净和自律。
现实当中的跑起来,就是梦境当中的飞起来。是的突然之间我就跑起来了。我遇到险境了吗?自古人心难测都长在暗处,潟湖的风,吹在身上并不咸湿。潟湖周围的风景是本地最繁荣的风景——说是虚假繁荣也可以。不能普世的、被少数人发掘和拥有的繁荣。这个地方使我发现我还是爱这个小地方,多年之前选择此地时,街上横穿马路的螃蟹、细花砖光影中的螳螂深深地打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