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宁:用一盏灯,温暖一座城。现场各位老师、亲爱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这里是由日照市文化和旅游局、山东省新华书店集团有限公司日照分公司,联合推出的《夜读日照》活动现场,我是主持人杨宁。从上一期到今天,可以说从春天的邀约,等到了初冬的雪,《夜读日照》终于又和大家见面了。这一年,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芯片当中,都存储着驳杂的往事。为自己的人生剧本,续写着不同的主题。2020年这一年很不寻常,也很不容易。亲爱的朋友们,大家还好吗?
今天,我们用《被一朵花卡住》这首诗作为开场,你曾留意过这首诗吗?我在“为你读诗”公众号上听到这首诗,当时是在今年(2020)初春,疫情正肆虐,在那样低落、不安的时候,我听到了这首诗,内心突然被深深地触动了,那一刻,我感觉到好像有光、有暖、有花香,还有着灿烂的笑容,美好得让人也忍不住地想微笑。而这首诗的作者,竟然是我多年的好朋友,这一点让我感觉到特别惊喜,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过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宝藏呢?
柏拉图曾说过:“如果你有两块面包,请拿一块去换取水仙花。”诗歌,就像我们生活当中的水仙花,可能对很多人来说,这朵水仙花并不那么重要,但对于有的人来说,这枝水仙花就是我们平凡生活当中的英雄梦想。社会学家将我们现阶段定义为悬浮时代,这个词让我们联想到什么呢?高速、发展,任何东西都是快的,在这个高速发展又充满变幻和不确定的时代,我们还需要诗吗?我们还有诗吗?
一度,我们觉得诗歌离我们挺近的,包括我们熟知的海子,包括我们所朗诵的唐诗宋词,包括家里书架上一本本诗集。这些不都是诗吗?但我们感觉诗人对我们来说是遥远的,他们应该身处古今中外,对俗世应该遥不可及。但是今晚,诗人就在我们身边。
今晚邀请的嘉宾是诗人窦凤晓。其实认识凤晓已经很多年了。平时各忙各的,在一些文化艺术活动中,我们会偶有交集。直到最近几天,我拿起了她的两本诗集,一读真的就读进去了。我似乎是打开了一座崭新的世界,重新“发现”了身边这位朋友。平时我们几乎没有聊过诗歌,但在我读她诗集的时候,我感觉到进入了一个新的维度,又认识了一位崭新的诗人。她触动了我,所以我们把她邀请到今晚的现场。
接下来就让我们请出老朋友、诗人,窦凤晓。
窦凤晓:今天非常激动,心情很不平静,因为这是我首次在咱们日照市谈诗。而且通过来到现场的嘉宾,我看到了今天真正是做到了诗歌跨界的一个盛宴。我看到来自各行各业的老朋友、新朋友,失散多年的同学,刚认识不久的合作伙伴。特别感动,也特别激动。因为老被人问到这个问题:诗歌还被需求吗?诗人还有存活下去的几率吗?看到今晚的来宾,我想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杨 宁:那我们坐下来聊好吗?其实这几天也是我近几年当中读诗最久的一段时间了。我跟窦老师聊了很多。我刚才说过了,她的诗,我是真的读进去了,我相信很多现场的朋友,一定也有相似的感触。除了内心的赞叹,还有一些犹疑。我们两人都是七十年代生人,正好同龄。我感受到在生活当中,方方面面所给予我们的压力,让我们很多时候无暇顾及生活之外其他的一些事情。北岛说过:“写作是一种危险的平衡”,我想问一下窦老师,你是如何在生活和诗歌当中找到这种平衡的?
窦凤晓:平衡的确很重要,我认为首先需要找到一个点。这个点,能够让你在日常偶尔出神之时,能够完成自如的切换,并且针对你的各种身份,都能尽到相应的责任。对我个人而言,诗歌就处在这重要的一“点”上,它不代表一个公式一个模式,它能迅速地让我平静下来,进入到一种不说平衡至少是均衡的一种精神状态。
杨 宁:通常一个人从一件事转换到另一件事的时候,会有一个转身的动作。我采访了凤晓身边的朋友,他们说,凤晓不会,她是直接地从工作状态一键切换到诗歌状态。上一秒还在忙着加班,紧接着扭头就能够写诗,让人觉得非常神奇。是这样的吗?
窦凤晓:这虽说有点夸张,但也部分地接近了一点真相。诗歌之于当下这个年龄,它已经不再需要依靠某种酝酿,也不需要信奉沐手焚香的仪式感。它只是一种刚刚你说到的一种平衡:当你需要自己慢下来、沉浸下来,诗歌会立即向你施以援手。
杨宁:对,前几天跟凤晓联系的时候,当时她说她在外地。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利用周末时间去泰安参加了泰山T60环山徒步大赛活动。我了解凤晓这几年在跑步,参加了很多次的马拉松。据说在疫情期间还能在家里跑个半马。我看你微博有这样一句:为了治愈废墟而去跑步。能否告诉我们,废墟是指什么?你得到治愈了吗?
窦凤晓:人常常会有一个倒垃圾的需求,就是我们遇到某事,常需要跟人吐吐槽,去解决掉淤堵的问题,就像垃圾处理器一样——我们需要一个垃圾处理器。对我来说,奔跑,就是一个很好的垃圾处理站。刚才在开场前,我就发现今天来了不少平时并不聊诗歌、也对诗歌没有表现出热情的朋友,但都来到现场支持咱们。其中好几位就是一起跑步的“损友”啊,带着我“误入歧途”的人。我觉得,跑步让我获得了一些微妙的感觉。它架设起原本跟诗歌毫无关联的许多可能,它是突然而至的一个通向更广阔世界的桥梁,让我受益匪浅。
杨宁: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也在某本书里专门提到了跑步这件事情对人内心的一种疗愈作用。可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疗愈方式,像我,好多朋友说这么冷的天,早上零下五六度气温那么冷,为什么要跑到海边去看日出。其实当我看到大海、看到日出的时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疗愈。我感觉那一刻特别有力量感,那是一种上天赐予的力量。而跑步对凤晓来说,可能也是疗愈内心的一种方式。慢慢的它会成为一种乐趣,成为我们生命中坚持的一部分。今年不是还跑了日马全马吗?
窦凤晓:没有没有,今年疫情的原因,日马只设置了半程。
杨宁:跑了半马——另外,我记得在前几年日照海洋音乐节现场遇到过凤晓。当时她手里拿着对讲机,忙着指挥全场,甚至都来不及跟我们讲话。对于很多年轻朋友来说,日照海洋音乐节是一种情结。那时,我曾采访过一位从郑州专程到日照来参加音乐节的朋友。凤晓作为音乐节的组织策划者,一连张罗了八九届。音乐和诗歌,似乎是孪生姐妹。我想问一下凤晓,从这个音乐节当中,你有哪些收获呢?是否还要继续办下去呢?
窦凤晓:我的收获还是蛮多的,因为从工作角度讲,音乐节是我们城投集团做的一个活动。这个活动本质上是市场性的。但它有意思的一点,是在给了年轻人一个机会和出口。我记得在微博后台曾收到过这样的留言:“感谢你们,为日照营造了一个临时的乌托邦”。这话让我十分震动,直觉后背发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觉得我们对这个城市的一点心意被get到了。因为日照市作为一座年轻的三线城市,虽然近年来经济建设加速度往前推进,但文化形态基本还是地方性的,流行文化、国际前沿文化还相当滞后。日照海洋音乐节就是我们团队奉献给日照市的一个心意。我们会积极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争取能继续举办下去。
杨宁:谈到音乐节,说一句我们私下里交流的话。我跟凤晓刚认识那年,某次一起朋友们聚会。她当时大概正在筹备音乐节,我们本来是一场朋友聚会,结果就变成一个为音乐节拉赞助的聚会,她的敬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对于工作,她热情、执着、敬业,无时无刻。
我和凤晓两个都是七十年代生人,小时候,能接触到的诗歌,相对来说是比较少的。那时书也特别少,八十年代左右,能接触的多是席慕蓉、汪国真、舒婷,这些诗人的诗(舒婷的诗还是后来才接触到的呢)。那时候,班上好多同学都有一个小小的摘录本,遇到好的诗句、好的文章,就把它摘抄到小本子上。虽然我们家搬了好多次,我的摘录本直到现在还保留着几本呢。我想问一下凤晓,你有过摘抄本么?从什么时候诗歌突然给了你一种启迪,或者为你打开了这扇门,让你爱上诗歌并开始写诗的呢?
窦凤晓:我也有摘录本啊,爱文学的人可能都有这个习惯。我们从小到大都有好多摘录本——在没有能力创造的时候就需要先去借鉴。所以你当时那个摘录本,其实就是养成你现在气质的最初的养料。我的摘录本停在了初中,后来我就自己写了,写自己的了。
杨宁:我为什么没成为诗人,因为当时光摘录去了(笑)。我感觉到好多时候就是一道光,突然给我们灵感。第一次被诗歌打动是高中的时候,在某年元旦晚会上,一位高高瘦瘦的同学朗诵了一首诗,到现在我还记得——席慕蓉的《白鸟》。“如果你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只等你的羽箭破空而来/穿透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他的声音,从他小小的身体当中发出来,那么美。哇,这个诗这么触动我。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诗一下子给我点亮了一盏灯。那我想问一下凤晓,是谁为你点亮了这盏灯呢,诗歌的灯?
窦凤晓:这涉及到了一个师承问题。前段时间的诗歌网络研讨会上,翻译家、诗人胥弋也提过这个师承问题。师承是我之所以成为“我”的渊源。我明确记得读初二的时候,我的老师借给我的一本胡云翼选编的《宋词选》,全书是竖行繁体,我反复通读多遍,诗词的音韵之美、意蕴之美,那种读来咯嘣脆的语感;“曾驰道同载,上林携手,灯夜初过早共约,又争信漂泊(宋·张元干)”的身世感,为我带来无与伦比的开启。我从中体验到一种超过文本的一种感觉,很受触动。那本《宋词选》对我日后与诗歌的关联是很重要的一个启迪。唐诗宋词,《古诗十九首》,对我来说都是很好的养分。后来又有机会接触到现代诗,刚才你提到的席慕蓉,也是我们当时那个年龄共同的阅读经验。后来又接触到国外的聂鲁达、叶芝;台湾的余光中、洛夫、痖弦等人;国内舒婷、顾城他们,给我石破天惊的感觉。值得一提的,因为那个年纪,十几岁的女孩子,对一些犀利的、有力度的诗歌,由于不能理解其政治大背景,导致了对那类诗歌阅读疏离——阅读北岛、食指是后来的事情。而顾城,不是所谓的童话诗人吗?那种审美倾向,也影响了我一段时间,是重要的一个教益。
杨宁:还记得你发表的第一首诗吗?
窦凤晓: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大学时投稿好像获过一个奖,以路遥命名的一个什么文学奖,应该就是个三等奖吧,奖品很丰厚:整整一大套路遥文集,投稿的那首诗应该是“无语之星——深夜读信”,它应该是正式进入读者视野的第一首吧,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杨宁:希望还能找到这首诗,有机会再跟大家分享一下。据说你曾停笔几年。我看你先后出的两本诗集,2010年《天边的证词》和2013年的《山中》,几百首诗。那么它们是在那段时间集中爆发写出来的吗?
窦凤晓:不是爆发的结果。结集是个规划结果,而写作是一种习惯。我曾停笔十年,作为工艺美院一个艺术生,我的课余生活很单调,就是图书馆里读书、写字。四年一直在写。诗歌量不是大,反而日记多。毕业分配到日照,将写作完全放下了,直到08年。当时网络文学开始兴起,有榕树下、红袖添香之类的文学网站,也有各种门户博客。这样我又重新开始了写作。2010年出版《天边的证词》,这是2008—2010年的写作集结。《山中》收录了80首,它不是一个爆发。我要说的是,事实上写诗作为一种日常行为,我一直保持着一种“日课”习惯。
杨宁:我觉得这两本书之间还是有一些变化和区别的,我看到,这两本书中,每首诗你都标注了时间节点。你自己感觉在写作方面有什么样的变化,或者说在哪个节点对你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
窦凤晓:肯定有变化。最开始写得比较浅近,诗的抒情性是个基本入口。写着写着,就进入到理性的思索阶段,加上个人阅读面的拓宽,深入接触现当代优秀诗人、伟大诗人的作品,因而在理性上、哲学上都会有更深层次的思辨性,有求变的需求。叶芝讲过“随年龄而至的智慧”这个问题,一个人的阅历,他的生活经历、工作经验,甚至加班时那种胶着感,都会导致诗歌的发生,对创作产生直接的影响。
杨宁:像产生化学反应一样?那么, 2013年《山中》这本书出版之后到现在又过去了7年时间。最近有出版新诗集的计划吗?
窦凤晓:有计划,我刚才说到日课习惯——写作的量已经积攒不少。计划21年、22年能够出一本,算阶段性小结。
杨宁:特别期待!在几篇评论当中,你曾经提到李商隐和史蒂文斯,还有古今中外其他一些诗人。他们对你有怎样的影响?在诗歌这个领域,你有你的偶像吗?
窦凤晓:当然有影响啊。但在我的几首涉及李商隐的诗里,他往往作为一种道具——我试图解构这个意象,我后期所涉及的几首实验性诗歌与李商隐繁丽低徊的风格完全没有呼应,那只是自我突破一次唐突的尝试。因为固守写作方式的积习,很容易顺流而下,手到擒来,但它其实是一种批量生产,没有意义。我喜欢李商隐,与把李商隐作为意象出现在自己的诗写当中,是两个维度的事情,跟“李商隐”本人没有关系。然而为什么是李商隐而非他人?这说明对李商隐的阅读构成了我一种醒目的审美经验。史蒂文斯是文豪式的大诗人,也是我所钦慕的,大家有机会可以读一读他的诗。
杨宁:我觉得你们之间仿佛有某种相似之处,尽管相差近百年时间。他是美国一家保险公司的负责人,写作与职业两方面处理得也非常好,在诗歌方面更是有特别建树。前几天,跟沈凤国老师聊到凤晓的诗歌,凤国说诗神找到了凤晓,文字是凉的,语言是有质地的。车前子老师评论凤晓诗歌说,她的诗“在艳丽的外表下,有一颗寒凉之心,有一种深入灵魂的透彻”。某些诗让他想起了张爱玲和莱辛的小说。也有人在评论你的诗说,古有李清照,今有窦凤晓(这就太言过了)。对于这些评论和声音,你会在意吗?
窦凤晓:说句老实话,一个人写出了个什么东西,难免期待着有人阅读。假如有人读后有感而发再写你两笔,更是一种荣幸。但是一般来说,评论不对写作者(我)构成直接的影响,这仅是我个人的经验——我是属于一意孤行的那种人吧。
杨宁:不太会在意别人如何去评判你,如何来评论你。这蛮符合你的个性。如果让你选择一首最具代表性的诗,你会选择哪一首?这首诗又是如何诞生的?
窦凤晓:这个很难讲啊,写了太多了。非要选的话,那就是“山中”吧。写作机缘出于偶然,某一年,我们家人到南方去旅游,登一座山(哪一座?)。“山中”是登山过程中突然而至的一首诗。凤国说诗歌找到我也是讲得通的。因为在登山之前,你并不知道你要写一首叫“山中”诗等着被写出,并在以后作为一部诗集的名字,还又参加了鹿特丹诗歌节,翻译成英文被西方读者读到。这首诗完成于吉光片羽的偶然,机缘非常微妙,也非常奇妙。
杨宁:今天我们现场的朋友,大家是不是一起来听一下,来自作者自己朗诵的“山中”这首诗。好吗?
窦凤晓:我试试吧。(朗诵)
杨宁:这本书里面还有描绘生活的一首诗。我曾写文章提到了类似的这种场景。我觉得,每一个母亲,她们就像天使一样,偷偷的摘下了翅膀,每天围着锅台转,为家庭、为孩子忙碌。你可能会觉得她辛苦,但是你却不知道她的喜悦。后来我在她的书中读到这一首“生活”,真的特别有共鸣,我特地把那一页折起来了。以后我们会把凤晓的诗歌整理一下,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的公众号,自言、晓雪茶时光,还有日照书城的公众号。在昨天的推文当中,也有几首诗,大家可以先睹为快。刚才“山中”这首诗非常美。大家仔细看一下《山中》这本书的装帧,很有意思的是,在读书时竟要在旁边放一把刀子,为什么呢?因为它里边每一张都是连在一起的,非常有意思的阅读体验。你需要拿刀片把这些纸张给划开。
窦凤晓:对,当时出版社跟我商量,印一部分毛边书,有些人有收藏毛边书的习惯嘛。
杨宁:对,所以这本书非常珍贵,我也是好不容易求来的(笑)。今天我们现场也给大家准备了几本。回到刚才,讨论了“山中”这首诗。我相信每一个读者在读凤晓诗歌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理解。每一首诗值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断去品读。在前两天与凤晓的聊天中她说,她的诗“不解决知音的问题,不解决抒情的问题,不解决赞美的问题”。凤晓的诗,如果读不仔细的话,会感觉茫然不知所措。然而你说“不解决知音的问题”,也不解决读者理不理解的问题是吗?那么,诗对你来说是什么?解决什么问题呢?
窦凤晓:这是个游戏吧(笑)。因为生活如常嘛,太平庸了。因为缺少风暴,就自己造一个。
杨宁:这些风暴都藏在书里了,大家可以自己去感受一下。那么,在众多的社会头衔(标签)当中,你又是如何来定义自己的呢?
窦凤晓:事实上我没有什么太多的头衔。我觉得现阶段最重要的头衔就是“我儿子的妈妈”吧。但不客气地讲,工作方面我是非常扎实的,我是个工作主义者。就是说,诗歌也好,工作也好,人是要有一点狠劲的,有一点跟自己过不去的那种精神头的。我习惯设一个跟自己过不去的坎,再想办法过去,这是获得平衡的一个秘诀。当你觉得你这个坎蛮难的,那就说明你在重视它,准备超越它。你将获得折损或者逾越的快感。就是这样。
杨宁:你内心会有一个排序吗?比如说儿子的母亲,然后诗人,然后是事业。你会有这么个排序吗?
窦凤晓:你刚刚提的一首诗,就是厨房的那首诗。那首诗能解释这个问题。我背不出,大概意思是在厨房忙碌着,当你什么摘下翅膀,请你念一下吧,好吗?很短的。
杨宁: (翻书)“生活”:“当你背着众人,悄悄摘下翅膀/在叮当作响的厨房里练习重生//我要告诉你,我的喜悦。”就这么短,我相信现场的朋友能懂,对吗?特别美好。
窦凤晓:我真的很感激晓雪(杨宁)能够从这两本书中提出这首诗来。这首诗不是特别重要,但它代表了我一个态度: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永远不要忘了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就是你自己。不管你是在给谁做饭,为谁加班,怎样想办法到哪去讨薪,如何疲于奔命地生活,永远不要忘了要做回自己,就是摘下翅膀,去叮叮当当了之后,那对翅膀还是你的嘛。我要告诉你我的喜悦。我尊重每一个你的每一个自我塑成。
杨宁:对,学会爱自己,学会拥抱自己。史蒂文斯一句话这样说:“诗歌是一种内在的暴力,保护我们抵御外在的暴力”。在你的诗歌中,我经常会读到一种犀利感,有时非常硬朗,甚至非常强大。那么,这种体现,跟你当时的心情是不是有特别关系呢?
窦凤晓:是啊,我写的嘛(笑)。随着年岁增大,我获得一种审美取向,想把小的东西写大,往大里写。前几天看许知远的《十三邀》,里边有一期做的是李诞。许知远跟李诞的对撞挺有意思的。李诞的“丧”呢,当然也是一种包装,他是个艺人嘛。但许知远讲得非常诚恳,他说他相信生活中存在些宏大的、伟大的、壮丽的东西。我认同这个观点。小小的一首诗,也可以承载这些大东西。所以我常把一些大词加载在微不足道的某件小事之上,有时候也会超载,完成度不好,令一首诗喘不过气来,但里面有我个人的一种诗歌理想。
杨宁:你对你的读者有期待吗?你觉得哪些人会成为你的读者呢?
窦凤晓:刚才你提到我那三个“不解决”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暴露得一览无余了,好像是专门来得罪人的——好像说你怎么看我,我不care,其实我还是蛮介意的。尤其今晚,来了这么多的朋友、老师、同学,有些朋友是真的是好多年都不见了,今晚忽然出现在现场。谢谢你们今天来,我很珍惜这个情分。另一方面,也说明大家对诗歌还有好奇,跟诗歌有一点未解之缘,有待结的一种缘。怎么说呢,我现在感觉很乐观,大家的到来说明:诗离我们很近,被我们需求,每个人都可能跟生活中的诗意发生关联。你可以不喜欢我的诗,但是你总有自己喜欢的诗。
杨宁:说得太好了——我们也喜欢你的诗。
窦凤晓:谢谢,谢谢。
杨宁:我代表我们现场(说喜欢你的诗)。
窦凤晓:特别激动,谢谢。
杨宁:其实,如果让我问的话,我真的能列很多问题。这几天,一种直觉:在认识凤晓这十几年的时间当中,我有可能只了解了她在冰山上极小极小的一点,当我读她诗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打开了一个世界,哇,那真的是一座冰山。这几天我怀揣着好多问题,但我今天要适可而止,留一些时间给到现场的朋友。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如果你也爱诗歌,或者你有什么问题想要提问凤晓,过会儿会把时间交给大家。现在先让凤晓来憧憬一下五年之后的情景,你最清晰的蓝图是什么?在脑海当中,我们列一个五年之约。你是否有一个蓝图规划?
窦凤晓:五年多长啊——实话说,我觉得我的诗歌写作现在处于一种胶着状态,我希望尽快打破这种胶着状态,找到一个更自由顺畅的书写途径。讲一下《天边的证词》这本书,里面三百多首诗几乎都是在凌晨一点钟之后写成的。我希望将来能进入一种相对来说有规划的、舒缓的写作,认真敬畏诗神,让每首诗完成度高一点,这应该算是很卑微的一个计划吧。
杨宁:如果让你给自己一个定位的话,在诗歌这个领域你有你自己的一个目标吗?
窦凤晓:我只能写好我想写的,首先达到自我满意。至于在诗坛当中有什么目标,我没有想过这个事。
杨宁:诗歌的领域是宽泛的,包括它的体裁,现代诗,当代诗,古典诗——如何定位你的诗歌呢?
窦凤晓:我是拿诗歌做实验的,没有自我设限。像当代艺术作品,我觉得诗歌也可以跨界,至于实验成功不成功,也有可能爆掉了,失败了——但也有可能让他有一种“哇”的感觉,原来诗歌可以这样写。所以,就这个方面说,我完全没有定位,所谓水不择地而流,看流到哪算哪。
杨宁:在古代,唐诗宋词也分婉约派豪放派各种流派的。前两天聊天你说到先锋诗人,你是先锋诗人吗?这个定位准确吗?
窦凤晓:不太准确,虽然先锋不很准确,但对于我追求速度这个特性来说,我还是蛮喜欢跑得快一点的。
杨宁:我觉得你不光是追求速度,而且好像是会变魔术一样。身边任何的材料,一朵花、一块砖头、一个灯泡、一束光,一个人,都可能让你变变变变成匪夷所思的一首诗。可以给大家推荐几本书吗?
窦凤晓:我写诗这么多年,个人趣味就比较冷。要推荐的话,我觉得最好的经典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经典,这真是肺腑之言。有时候也会我跟孩子分享这个观点。名言警句真不是高大上的空话,它是人生阅历之后的经验萃取,一种真实的表达。我觉得阅读要从培养自己的趣味开始,从大家都能进的入口去开始比较好。但是,对于希望在诗歌这个领域写出自己独特性的这类读者来说,我希望在日照也有这样的知音和同道,我们可以私下里继续交流。
杨宁:我也希望凤晓的诗能够走得更远。昨天在公众号上预告了这个活动之后,发现大家的留言真的是爆了。许多留言让人特别感动。接下来的时间,我想交给现场的嘉宾,今天,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市作协主席夏立君老师也来到了现场。我想邀请夏老师讲一讲他对诗歌的解读,掌声有请夏老师。
夏立君:今天,《夜读日照》以诗歌为主题是第一次。我们作协纯粹以诗歌为主题的活动也不太多,今天这个活动挺好。我听了一个小时了,收获很大。窦凤晓,我们文友几十年,从来没跟我谈过诗,偶尔谈到也就是三言两句。我今天才知道了你写诗的秘密,原来是天天写,是日课,都在深夜写。《天边的证词》、《山中》我都看了。窦凤晓,我考你一下,有一句话我忘了是谁说的,当时被刺激了一下,一下子让我记住了,终生难忘了。这句话前面是几个字我闹不太清,后一句“达到了指鹿为马的最高境界”,这是谁的话?
窦凤晓:老师,我真的是回答不上来,我也想指鹿为马。
夏立君:就在《天边的证词》这本书里,你某一首诗里的话。
窦凤晓:暴露了……
夏立君:那时候我正在写《时间的压力》,在研究史记,写司马迁、李斯、韩非等等这些很极端的人物和他们各个方面的极端。我读窦凤晓《天边的证词》,读到了这句话,“达到了指鹿为马的最高境界”,指鹿为马还有最高境界?指鹿为马就很厉害了,这是一个用来描绘极权暴政的一个最厉害的词,全球、全世界没有比这个指鹿为马来指代暴政更厉害的词,她还有“最高境界”!我记住了你这句话,这是窦式名言,你自己的。
窦凤晓:这个伎俩,被夏主席发现了。
夏立君:窦凤晓的诗,可以说是小众化的诗,读者不太多。但是她在高端。她在真正的诗评家、敬业的编辑——思维到位的敬业的编辑和真的诗人眼里,窦凤晓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她的诗是现代性很强、小众化的,很多读者可能会感到比较混沌(晦涩),读不太明白。杨宁老师从来没写过诗也很少读诗,读凤晓的诗读进去了,(转向杨宁)你就有成为诗人的危险了,危险性就很大了(全场笑)。
杨宁:我最近真的准备写诗了!
夏立君:我已经看明白了,你骨子里是个诗人,你干别的都错了。
杨宁:好吧 我今天改行。
夏立君:抓紧改行吧。前一阵,市作协刚举办了一个“日照诗歌网络研讨会”。请了四位全国知名编辑、诗人,点评日照的诗歌。这四位点评的态度很不一样,有的比较照顾作者的面子,有两位毫不客气,对作品大批特批,他肯定的作品很少,批的作品占大多数。特别是北京文学的黑丰,和诗潮的主编刘川,毫不客气,把日照的诗坛基本上横扫一空。没批的没几个,窦凤晓就是其中一个。对窦凤晓的诗是高度肯定的。对窦凤晓诗歌评价挺高,但她并不是一个活跃的诗人。全国诗坛有不少人知道她,在山东诗坛上却基本上没人知道她,她不去参与活动,发表的也不太多。她只是写,写了放在那里。诗歌也是一种生命、生存的自我调整。古今中外,伟大的诗人,只要他称得上伟大,他一定是写出了他生命的疼痛。你读一读屈原的离骚试一试,你朗读一下。我读十句二十句,就感到气断声吞,感到一下子全部的生命力量都爆发了,都需要投入进去。我曾经坚持着一次把离骚读完,读完几乎就瘫倒了,就在我写屈原的时候。我一次次地读,一读之下气断声吞:每一句,那都是生命的疼痛。陶渊明、李白、杜甫 他们的最好的诗,哪一句不是生命的疼痛?(他们)把生命的疼痛,存在的痛苦,存在的疼痛,都投注到诗里。日照诗人李晓梅的诗,有些诗可以说就达到了那种疼痛的境界。她写的时候疼痛吗?她写的时候,是一种调整、一种抒发、一种自我的重新确立。刚才杨宁老师讲到一个西方的一个人(史蒂文斯)说的一句话,用内心的困苦对抗外在的困苦,大体是这个意思。最近十年以内,最叫响的诗人是余秀华。余秀华的诗,也不是多么好。很多人写得比她工整,比她讲究,但是没有余秀华的那种疼痛。她就是把她存在的疼痛,生命的疼痛写了出来,她是一个真正的诗人。虽然对她有争议,有各种不同的看法,我认为她是一个真的诗人。她把她身体的残疾、身体的疼痛写到了诗里,这也是对她的一种生存疼痛的一种超越、升华。
杨宁:谢谢夏老师。
夏立君:最后几句,如果要表达对窦凤晓下一步的期待的话,我觉得你下一步的诗,应混沌与澄澈同在,你的诗有混沌也有澄澈,澄澈呢还不足。混沌与澄澈同在,疼痛与温情同在,向读者再靠近一点。
窦凤晓:谢谢主席教诲。
杨宁:夏老师可能大家都已经非常熟悉了,他有好多著作,其中《时间的压力》获得了鲁迅文学奖。大家都应该读一读,新华书店应该有夏老师的书籍。还有《时间会说话》,非常值得(一看)。刚才提到余秀华,余秀华这位诗人,我个人感觉她真的是唯一的。好多人可能作为女性涂脂抹粉,她是唯一一个怎么样都可以的,什么也不怕的。我也买了她的书,《月亮照在左手上》,还有《摇摇晃晃的人间》,还专门去影院看过一部拍摄她日常生活的众筹纪录片,里边讲她跟怎样与丈夫离婚,诗歌如何改变了她的命运。在这里还想请一下大凤老师,沈凤国老师。刚才以为你没有来,所以我就已经先期把你讲的那些经典的话,提前表达了一下。
沈凤国:把发言机会让给其他朋友吧。
杨宁:沈老师不仅是我非常敬重的作家,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他也是一位好的诗人,我特别喜欢他的诗。昨天我特意跟他说我们要跟凤晓聊一聊,问他有什么好说的,结果沈老师当时给我写了好几段。现在我不用读了,你现场跟大家表达一下吧。
沈凤国:好,那这样吧,我就把感想念一下:窦凤晓的诗是出过国的,被翻译成了外文,在国外进行朗诵,这基于她语言的现代性,刚才夏主席也说了,窦凤晓的诗是有相当的现代性的,之所以提出来两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就是混沌和澄澈同在,她的现代性就具备这些特点。对于传统的诗歌语言而言,语言的现代它具备一定的阅读难度,因此大家在读窦凤晓的诗的时候,可能会有一定的隔膜,因为这种表达方式,不同于我们传统的对于诗歌的表达方式,是寻求诗歌的一种内在逻辑,试图通过词语与词语之间,句子与句子之间,生活与生命之间这样的一种碰撞、激荡,制造诗歌语言的陌生化。对语言文字的阅读过程中,有时我觉得这种诗歌语言的陌生化,有意识的去制造也是有必要的,那会引发陌生感造成的一种阅读快感。这种陌生化,正与这个时代形成内在的一种呼应。无疑诗歌与时代是相互关照的,窦凤晓的诗,具备这种关照的能力。第二就是诗是对生活的反抗,刚才她说了她在厨房里边把那个翅膀卸下来,这首诗我也注意过。我觉得她的诗是对生活的一种反抗,当然这是所有优秀诗歌的最基本的一种品质,当你真诚真诚再真诚,把自己放在真诚的底部的时候,那你个人就从诗歌中站立起来了,那你的诗就对生活形成了反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诗人就是一个分裂症患者。我经常跟凤晓开玩笑,我说你白天那么忙,我是见到她的工作状态的,一部电话,一部手机,电脑前边还有qq还有微信,来回的接打各种电话。那种工作状态很容易让人崩溃,她居然还能写出诗来,我感觉到不可思议,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是一个分裂症患者,当然这个分裂症是加引号的。
杨宁:我今天没好意思说那个分裂,其实我们当时就谈到分裂这个问题了,一直想引到“分裂”上去,结果没把这两个字说出口,结果由你说了出来(幸好说带引号)。我非常赞同。
沈凤国:就是说,凤晓是具备自我分裂的这样一种能力的人,她的诗歌写作基本能偏向于这种能力了,我是比较了解她的生活和工作的,刚才我说了,风风火火的工作状态,然后在生活的夹缝中去猎取诗歌,我觉得就像一个女猎手一样,每天骑马打猎,一转身,从生活中转到她的精神世界里去了。我还说了一个狠句子:在五马分尸的工作状态中还能一个转身让诗歌诞生,不能不说是她的这个分裂能力的一个结果,我很佩服一个人能有这种状态,这实在是太神秘了,而且这(分裂状态)就是诗歌诞生的土壤。
杨宁:太神秘了。
窦凤晓:谢谢,谢谢。
杨宁:这段话你到时候可以作为你的书上的一个评论。今天现场还有非非,非非也来了是吗?她一定会来,是不是?
窦凤晓:她刚刚出去了。
…………此处略去吴敏行、卢俍汝、张情歌、朗诵“犀牛戴着花环”的女孩等四位朗诵环节…………杨宁:我看杨慧老师也来了,戴着口罩我竟然没有认出来。杨慧老师诗写得非常勤奋,每个节气都会看到她的诗。那么把话筒交给杨慧老师。
杨慧:特别感谢,今天来到这个现场,听窦老师如此细致全面地讲,我才真正的了解了您。好多年前在一个朋友那里看到您的那本《天边的证词》,当时对我来说是非常震撼的。我也喜欢写诗,在小学的时候发表了第一首诗歌。我有一个问题,就是窦老师您是如何处理——尽管刚才您解释了“三个不负责”,但我还是要问您,如何处理自己内心的那些想要表达的东西和你的读者这样的一个关系?请先回答这个问题,然后我再说。
窦凤晓:我不能再说“不负责”的话了,以后必须得负责起来。刚才主席已经下了命令,说下一步我要负起责任来。实话说在写作的时候我不会考虑发表结集等问题,只想把“这首诗”完成好,所以我的发表量并不大。但是,诗有它的归处,它最大的归处可能就是写诗对于自我的一种疗愈作用:你抒发完成了之后,将它搁置起来,你明白一个阶段已经被你逾越过去了,这是一个(个人)功效。而诗它毕竟也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是啊,写诗是不能养家的,也挣不了多少钱。我写了这么多年的诗,好像也没赚多少钱。
杨宁:继续努力,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窦凤晓:所有的稿费加起来还没有夏老师的一篇散文稿费多,很惨。
杨宁:好像我们从诗歌就要谈到柴米油盐了。
夏立君:可我比你穷啊(大家笑)。
杨慧:窦老师,我们私下里聊,说诗歌其实是有线条的,有的诗歌线条是非常柔美的,让你读起来非常的舒适。或者一下就让你有一种柔和的感觉,但有的诗歌呢,它的线条是非常硬朗的,像山一样。我觉得您的诗歌就如山一般那种硬朗的线条,而且这个山呢,是在云雾缭绕之中的那种山。需要你进到山中,需要你去跋涉,需要你去努力探究,才能看清这些线条。其实我今天是抄了您的那一首“被一朵花卡住”想朗诵的,但来到现场之后,看到音频一直在播放,我也就不必再读了。
杨宁:谢谢杨慧老师。今天现场也有很多年轻的朋友,估计都是诗歌的爱好者。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能给到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要分享或者提问的?好,后面还有两位年轻人。
提问女孩:窦老师你好,初次读到您的诗,我就被您的文字触动了,字里行间皆有深意。无论是昙花、鹤、犀牛,还是生活中的哪一部分,在您的笔下都被赋予了一种蓬勃的、生动的灵魂。我想问一下,您写诗的灵感是来源于一瞬间的顿悟还是霎时间的想象呢?
窦凤晓:这个问题问得很专业,我觉得好难回答。事实上有些事物它是本来就在那里,它作为一种文化意象存在,比如说“鹤”,所以我不需要真的要遇到这只鹤。但是,有时候你也会被目力所及的某个微小事物所触动,比如说一支花。因而无论是想象之物还是真实发生,无论是瞬间的爆发还是一个积累之后的呈现,触发到写作阶段,事实上它是承载了一个时间的发酵作用的——下一步需要学深悟透夏老师对于时间魔法的熟练运用——但它同时也对咱们日常积累有一定的前提要求,对阅读量啊,审美偏好啊、观察趣味啊之类的这些东西有要求。
提问女孩:嗯,好,谢谢。迟子建先生说:“我们需要凝练。”您刚才说到会给自己设一个坎,我想问一下您,当下是还有什么坎没有过去的吗?
窦凤晓:我目前就是苦于没有坎,所以这(没有坎)就是我最大的坎。
杨宁:现在正在找坎,是这么个意思吗?
提问女孩:这个时代还需要诗人吗?我想说,读了您的诗,(我觉得这个时代)其实是需要诗人的。我也想成为一个像您一样的诗人。谢谢。
杨宁:很棒啊,太好了,谢谢。
提问男孩:老师,您好。当我们提到诗的时候,我们首先会想到古诗(唐诗)。古诗多雄浑、豪放、壮丽,也有婉约,读起来琅琅上口,强调平仄、声韵。您的诗多是含蓄、质朴、舒缓,而我接触的现代诗大多也都是这样,多白话,承载了(很多)情感、情怀。在西方的主流观点中,诗是一种艺术,现在对诗的定义也有很多,而我也想知道在您的眼中什么样的文字才算诗。
窦凤晓:这个问题,确实,年轻人真的是不可小觑——您请坐,我想一下再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现代诗跟古诗当时社会状态、经济条件、文化语境,已经都大不一样了。咱们想一下,当时刀耕火种,拉个牛车去趟济南的话,可能要走两个月,那么现在乘坐高铁的话就是两个小时。如果我们再不加点变化,不增加一点速度,加点多元化,可能就跟这个时代不太相符,脱节了。所以我认为诗歌是有无限可能的,并非要神话它,而是说从技巧上、题材上,无论是理性思索,还是感性抒发,它都有可能会给你一种更加有趣的变化,给到你(惊奇或者惊喜)。你的技巧、技术可能会更多元化,但有一个内核不变,那就是真诚。真诚是好作品的一个硬通货,刚才夏老师讲疼痛——疼痛就是真诚最直接的表达。刚才杨慧老师也讲,这个诗如何美,如何好。我刚才来不及跟杨慧老师交换意见:美固然非常重要,但它不是唯一重要的,因为美总是离真相有一段距离的。
杨宁:太好了,我能理解这个年轻人……真的特别好。今晚很冷,我们用诗歌当做篝火来取暖。我真的是感受到了很多,包括刚才的年轻人所带给我很多的触动,刚才夏老师也鼓励我,我以后也要写诗。因为这个节目的原因,从周三拿到书之后我每天在看书,这几天就是连做梦都很有诗意的感觉(笑)。早上跑到海边,我就想了一路的诗,我就想:我今天要写一首诗,然后太阳一出来就化掉了。所以我也要继续努力,我觉得我跟诗人之间虽然还隔着很远很远的路,但是一路小跑,说不定也能追上。
特别感谢今天来到现场的朋友。这些熟悉的面孔,虽然带着口罩,我能够看到每一双真诚的眼睛,温暖的问候,谢谢你们能来,而且坐这么久。有很多话可能不能一一来表达了,最后的一点时间,我还想请窦老师给我们今天现场夜读日照的嘉宾说上几句,作为我们今天活动的总结。
窦凤晓:本来,我觉得(在日照写诗)挺夹缝的,或者说很边缘,但是晓雪(杨宁),我习惯叫她晓雪——她问我一个问题: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还需要诗人吗?这意味着我如果定位自己是诗人的话,我可能是不被需要的,被排除在外了,这令我觉得很忐忑,不敢承认(自己是位诗人)。但从今晚开始(腰杆直了),我感觉到朋友们的热情,觉得诗还是被需要着,让我感觉温暖。刚才晓雪还提到音乐节。古往今来,人都是有孩提时代,有年青的时代,还有像我们这个年龄、或更成熟更睿智的年龄段。在我们年轻的日照,我希望多一点诗意,多一点激情,愿诗与大家同在,诗意照耀心灵。谢谢大家。
杨宁:谢谢凤晓。大家也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的公众号,去看一下下边的留言,时间关系不能一一表达感谢,表达对诗歌这样的一份支持,这样的一份鼓励。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位诗人,你可以成就你一生的诗篇。今天意犹未尽。但时间飞逝,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曾经说过,他说:“人,充满劳绩,但仍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之上。”也愿我们能够从我们的嗜好当中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堂*,也让今晚的月色因为诗歌而更加令人难忘。非常感谢所有的朋友,以诗的名义来这里相聚,给灵魂提供了片刻的自由;也非常感谢窦凤晓老师、夏立君老师、沈凤国老师、杨慧老师,还有在座现场的各位老师、各位朋友们,谢谢你们。感谢我们自言团队……就用一个新年的祝福作为今天的一个结尾吧:希望大家生活在诗意里,也祝愿大家在即将到来的2021年能够新年快乐、心想事成。谢谢大家,感谢各位。期待下次的夜读日照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