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命名》
怎么给某一类山峰
命名?
一命名,山就凝滞了
一命名山就不是山,是语言
是私有之物,只宜谈论和倾听
无法裸裎端庄寂静的美
《蒲公英》
从什么地方返回?
蒲公英,在出发的地方风化
没有丝毫余地给你、给我。
一把撑开的伞有多热烈?一把将阴天推开的伞
能泄露多少自身的激情?蒲公英很轻柔。
他旋舞,并拒绝接听来自夏日的电话。
返回已无可能。蝴蝶在庄子的梦里
死了又生。你遍生狐疑?想逃脱被质疑的命运?
心事是轻的,蝴蝶是轻的,蒲公英更轻。
我确信这些的小伞兵
会毫不犹疑地在来年的世界上遍地开花。你和我
何谈归处?爱无归处,只有起身,只要行程。
《爱的斯巴达》
必须柔软
必须柔软如虚无
必须坚硬
必须坚硬如完卵
以期完美孵化
把静止的变成生动的,把远的
变成近的,近的变成自身的
如此这般化零为整
《巴赫曼·英格褒》
一个人应该拒绝
成为另一个人的慰藉
她提着简单的行李
离开了生命中的某个二十四小时
她有很多机会
得到很多的东西
但统统地不是——
一丝一缕,无法镇定地拥有和给予
她的双腿疾走成河流
身体像火焰
一只沙漏
交替在水火之间
(Ingeborg Bachmann 1926生于奥地利克拉根福;1973卒于意大利罗马。奥地利女作家。策兰女友。)
《梦中之梦》
很多梦,在雨里发呆
一群守旧的青蛙象一排旧皮鞋
一个人在岸上,一个人在水里
在不远的线段之间
泅水而渡。英吉利、马六甲
统统无法比拟。浪花高于葵花
一种力量在暗暗生根。
“大水来时,要用樱桃木做渡你的小船”
那时候河清海晏,高枕无忧
从一九九零年代,追忆到更小,小得象噪音
只想起身关掉——关掉没有某人的每一分、每一秒
多么可怕的单纯啊。现在,他们藏身在水里
对着世界迷失的诗性
转动蜻蜓的复眼。
不能停止观看,不能按捺
内心的兵荒马乱
雨水静止,湖水暗涨,大海不忧不惧
像随手画下的一个圆
《有一些怅然,有一些生动》
有一些怅然,并非刻骨
有一些生动,并不是抒情
一场热泪在中途隐而不发
出口太多,莫衷一是
无法调停的动荡,并不源于简单的心灰意冷
小舟搁浅,湖水无波,山水淡如眉黛
背负众多的人
比眉黛更淡、更远。
那些触发惊喜的东西突然起飞
季节转眼料峭
众人的手掌,因为一次次的清洗
而变得雪白
看:这个房间里,灯孤单的亮着
笔记本开开阖阖,电话线潮起潮平
依然是要一个人归去。影子
怅怅地跟在身后,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界限》
每日在海边
看到闲的鸥鸟和忙碌莫名的人群。
人群忽然来了,忽然走了
每日都一样。
大海无波,太阳闲闲地照着镜子。
我一个人走很多路
最后发现自己原地未动。
在海的中心,一只认真的海鸥
模拟此地迢递的波纹
给你看
远远近近的人在远处或近处
但不在此处。此处的海是我为你挖掘的
如果来者果然是你,我会说:“看啊,大海”
如果来者不是你,是别人
那么,此处仅仅是远处、近处;
只有草,根本没有大海、没有海鸥,甚至
连麻雀也不曾飞过
(2009-08-24 19:41:14)